我从未想过事实竟是这样。
尽管他是为了报仇,对我的伤害却是不可磨灭的。
沈亦文担心我听了这话会心软,悄悄离我近了一寸,想要开口说什么,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我安抚性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我自己解决。
我掰开裴敬之的手,神色平静道:“裴敬之,你的爹娘也是我的爹娘,他们都是顶好的人,你给他们报仇,我自当全力支持。”
“我阿满并非无情无义胆小懦弱之人,若你事先同我讲明,我们之间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你自作聪明欺瞒于我,自以为保护我,实则却是伤害。”
“我们之间再无可能。
爹娘的养育之恩阿满从不敢忘,若裴大人不嫌弃,今日我便认你做义兄,也好让爹娘九泉之下安心。”
听见这话,裴敬之一脸受伤的表情,拉着我就要往外走。
沈亦文一把将他推开,挡在我面前。
“裴大人,阿满不想同你回去,莫要强求。”
闻言,裴敬之神色癫狂,眉头紧锁,阴鸷地看向沈亦文。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阻拦我带走阿满?”
说着,旁边的官兵一拥而上,将沈亦文压在地上。
眼见着剑锋马上滑破沈亦文的脖颈,我拼命挣脱开裴敬之的束缚,冲到沈亦文面前,同他一起跪在地上。
“裴大人,我与沈公子已经私定终身,若他枉死,我绝不独活,还望裴大人高抬贵手。”
裴敬之难以置信地看向我。
“阿满,你竟然为了这个男人跪我?
他不过是药铺掌柜,有什么值得你做到如此地步?”
我牵起沈亦文的手,不自觉露出少女才有的娇羞。
“我初到扬州,馄饨铺子生意太好遭人嫉妒,是亦文帮我找官府写诉状解决了地痞流氓。
三年里,他尽心尽力待我,对待兰香也如亲生妹子一般,我早已经对他芳心暗许。”
“裴大人应该知道,阿满并不是攀龙附凤之人。
当年裴大人不过一介布衣,我亦毫不嫌弃供养你科举。
我不从不求心上人大富大贵,只求与他风雨同舟,患难与共。”
好一个风雨同舟。
好一个患难与共。
知道此刻,裴敬之才终于醒悟他永远失去了此生挚爱。
听完我的一番话,裴敬之如同失了魂魄一般,踉踉跄跄走出店铺。
还没走上马车,便直直地晕倒在地上。
带来的小厮将他紧急带回京城治疗。
临走时,他给我带了话。
“阿满,自此一别再无相见可能,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不必为了躲我颠沛流离。”
这话我自然相信,也喜欢扬州这座城市,就没有搬走。
他走后不久,沈亦文急不可耐上门提亲。
兰香平日里叫他沈大哥,上门时却看他哪哪都不顺眼,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一刻钟内提了几十条要求。
沈亦文满脸笑意,变成了点头机器,不管兰香说什么,他都应下。
最后珍重地拿出药铺的房契交到我手上。
“阿满,往后我的沈家姓名同我这个人,便都交于你了。”
此后我并无再见过裴敬之。
偶尔听到别人议论,京城中位高权重的首辅裴大人,原配夫人过世后便再未娶妻。
且思念成疾,缠绵病榻多时,恐怕时日无多。
我一笑而过。
唯独大婚那日,收到了来自京城的贺礼。
一对栩栩如生的玉雕娃娃。
那女孩正在卖力吆喝卖馄饨,男孩在一旁看书,眼睛却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女孩。
活灵活现,我看得失神,好像回到了当年在京城卖馄饨的日子。
我猜到是裴敬之送的贺礼。
但他不知道,我从不喜欢卖馄饨。
我也想像京城中的女郎那样,买时兴的首饰和衣裙。
可是为了他,我只能收起那些少女心事。
沈亦文忽然踉跄着过来,不偏不倚撞在了那对玉雕上。
啪地一声摔在地上,落个粉碎。
他像是被惊到了,眯眼看着地上的碎片,唉声叹气。
“娘子,我喝多了,不胜酒力,不小心撞到了别人送你的贺礼,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他心虚地避开目光。
这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云淡风轻道:“无妨,坏就坏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礼物,不相干的人送来的。”
这句话极大地取悦到了沈亦文,他抱起我转圈,非要再重复几遍。
我羞红了脸,轻锤他的胸口。
“夫君,你记得赔我几根玉簪。”
他将我放在床边,顺势俯身吻下来。
“好,娘子想要多少,我就赔多少。”
红床帐暖,满室旖旎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