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陆瑕十二郎的其他类型小说《穿书后,驯养暴君成忠犬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成绮”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翌日,尽管有些担心陆瑕的状况,但柳唯还是如期去赴了清河郡王妃的约。二楼雅间内,顾春绥亲自烹茶,一边行云流水地摆弄着长几上的茶具,一边跟柳唯叹息道:“昨儿个,听说了八殿下与九殿下的事情,我家那位又是一整天都没怎么用饭。唉,本来人就还病着,再这么饿下去,没几天,就要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柳唯大概能听明白一点,三嫂嫂这段话,不只是单纯的和她感慨清河郡王的健康,更是在影射清河郡王府越来越焦急的问题。清河郡王没怎么用饭,可能不是伤心得顾不得吃饭,而是害怕到吃不下饭。毕竟铜青酒什么的,听起来就特别的惨,再加上清河郡王在麟狩帝眼中就是个好用的筹码,也难怪他会食不下咽!更何况,参考原文当中的时间线,再有两年,柔然国和罗刹国就会联军进攻大康!也就是麟狩...
《穿书后,驯养暴君成忠犬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翌日,尽管有些担心陆瑕的状况,但柳唯还是如期去赴了清河郡王妃的约。
二楼雅间内,顾春绥亲自烹茶,一边行云流水地摆弄着长几上的茶具,一边跟柳唯叹息道:“昨儿个,听说了八殿下与九殿下的事情,我家那位又是一整天都没怎么用饭。唉,本来人就还病着,再这么饿下去,没几天,就要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柳唯大概能听明白一点,三嫂嫂这段话,不只是单纯的和她感慨清河郡王的健康,更是在影射清河郡王府越来越焦急的问题。
清河郡王没怎么用饭,可能不是伤心得顾不得吃饭,而是害怕到吃不下饭。
毕竟铜青酒什么的,听起来就特别的惨,再加上清河郡王在麟狩帝眼中就是个好用的筹码,也难怪他会食不下咽!
更何况,参考原文当中的时间线,再有两年,柔然国和罗刹国就会联军进攻大康!
也就是麟狩帝乾纲独断久了,大权在握之下人就发飘,并不愿意去想这种问题;可京城里总有些心明眼亮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北境边关的局势是一年比一年紧张,只是迫于天子威势,不敢直接说出来罢了!
“嗐,谁说不是。”她坐在顾春绥对面,意有所指地附和着,“清河殿下总那么病着,实在不是个法子,便连我家殿下也说,他心里记挂着三哥的难处呢。”
用小银匙轻轻搅着茶釜里的泉水,清河郡王妃会意一笑:“真难为十二殿下还记挂着了,回头,我便跟我家殿下说说,好教他放宽了心养病——这人呐,天气暖的时候还好,天气一冷,便又难熬起来,连觉都睡不安生的。”
这句话,柳唯也听懂了:天气一冷,北边的日子开始不好过,清河郡王担心那些游牧部族越过边境来打秋风,担心得都睡不着觉。
她发自内心地觉得,清河郡王或许是麟狩帝这些儿子里面最惨的了,
别人好歹还能挣扎一下,甚至十二郎的小动作一直就没停过,可清河郡王他挣扎不了哇!还在娘胎里就被贴上了“人质”的标签,一旦柔然罗刹联军打到德阳附近,即便这人什么都不敢干,恐怕也会被老皇帝勒令“以身殉国”!
就因为他同时有着大康宗室和罗刹王室的血脉,万一被罗刹国逮到手,再推上傀儡皇帝的位置……哪怕清河郡王本身没有这种意愿,麟狩帝心中也会深深提防!
她不是说这种“大局观念”不好,可事情没摊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总归是说得轻巧的,除了直接杀掉清河郡王以绝后患,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肯定有,就是麟狩帝支配儿子们支配惯了,懒得去想而已!
“慢慢调养着,总有好了的那天的。”柳唯觉得,既然原文剧情中,清河郡王挺过了背景中的战争,一直都活得好好的,就说明这个困境完全是有可能打破的!
——说不定,十二郎这会儿就已经有所谋划了!
不过,十二郎那边,现在也是一团乱呐。柳唯暗自叹了口气,心说还得再熬个两年,不然除了麟狩帝自己,谁的日子都好过不起来。
“这倒是,好生养着,总是要比从前好的。”说着,顾春绥常年含愁的眉间稍微舒展了些,“上次,寿千惠赠的那匣子药材,道地得很,比我家平时常用的那些,都有效得多。我家那位能得十二殿下如此关怀,往后,这病,说不定也有好透了的那天。”
看三嫂嫂那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柳唯忽然有了个令她背后发寒的猜测。
有没有可能,清河郡王的病,其实是有办法治好的?
只是清河郡王畏惧于麟狩帝……不,这应该是三嫂嫂自己的主张!
想起顾春绥一直都格外地大佬,甚至还可能是那位明正司长使,柳唯忽然意识到,在清河郡王府中,清河郡王未必有做主的权力,很可能是她担心丈夫病愈之后被麟狩帝盯上,所以她平时给清河郡王服用的药效力都不够,仅能使病情稍微平缓、不再恶化,并不敢加以根治!
可是,如果三嫂嫂当真是明正司长使,那她不应该是听从于麟狩帝命令的么?为何还要帮助清河郡王保命?
真就只是因为夫妇恩爱么?
麟狩帝那么精明的人,会预料不到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汤色渐浓,见十二弟妹陷入深思,顾春绥舀出一盏滚热的茶汤,从容地递给她:“其实,十二殿下与寿千,大概早有猜测了罢。”
柳唯双手接过那包裹着蔑编盏托的银盏子,到底还有些谨慎:“三嫂嫂何出此言?”
闻言,顾春绥浅淡地笑了一下,格外坦荡地自白道:“二位猜的没错,这十年以来,虚占着明正司长使之位的人,一直都是我。”
柳唯没想到她竟然那么轻易地就承认了,不由得十分惊诧,一时间之间,竟不知道如何接这个茬才好,更不敢随意答对。
无论她此刻瞧起来再如何温吞,可那毕竟是明正司的一把手啊?
倒也不需要十二弟妹垫话儿,伴着茶釜中氤氲的蒸汽,顾春绥娓娓道来:
“陛下交待我的差事,也只有那么一样——麟狩十六年,我被赐婚给三殿下,便是奉了天子御旨,就近看管。当时,三殿下虽已弱冠,却因为身子不好,也无人愿意好好照料他,一直就那么病着,瞧着又瘦又小的,竟像是十几岁的模样。”
嗐,这倒是。
听三嫂嫂开始讲起自己的故事,柳唯很快便进入了吃瓜状态。
这段时间来,她已经摸得很清楚了,无论是内命妇还是内侍,都惯会看人下菜碟儿,再加上大家都害怕麟狩帝,既然清河郡王就是个活筹码,那只要死不了就行了,谁会管他活得到底怎么样?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牢记着陛下交付的重任,时时看管,不敢放松。”说着,顾春绥侧着脸,微微勾起唇角,眼梢也跟着弯起来,“可后来,我开始想,如此孱弱之人,每日就只盘算着如何再活过一日,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柳唯被对方的直白给吓了一跳。
她这下可算是明白,为什么三嫂嫂会屏退所有人、跟她在二楼单独谈话了——麟狩帝还活得好好儿的呢,这就敢讨论皇帝驾崩之后的事情了!
虽然自己知道,参考原文中的剧情来说,只要不出大纰漏,之后能当上皇帝的肯定是十二郎,可这种在原住民看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她该如何同三嫂嫂说?
如果不说实话的话,那她又要找什么理由,才能足够合理地去论述“历陵郡王以后会继承大统登基称帝”的这个未来?
而且现在就开始论证这个事情真的好吗?
不会被人检举到麟狩帝跟前?
还是说,对方根本就是在钓鱼呢?
柳唯客客气气地笑了一下,试图把这个话题给岔过去:“哎呀,陛下不是春秋正盛呢么,那么久之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呀。”
比起巫蛊案的内幕,她选择保护陆瑕、保护自己!
她柳小唯可不是会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人!
顾春绥听得出来,十二弟妹并不怎么信任她,但今日她将这位历陵郡王妃,自然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如果不是确信历陵郡王胜算最大,即便十二弟妹找到了那首偈子,她也不会主动与其见面,最多便是写个回帖罢了。
当然,十二弟妹的警觉,也令顾春绥有些欣赏。
“看来,寿千对我尚有些戒备。”顾春绥慢悠悠捻着她的念珠,“那我便实话实说了——我之所以冒着风险同你提及江山社稷,是因为,我觉得十二殿下的胜算,非常之大。”
“……”闻言,柳唯不由得哽了一下,方才小心翼翼地向三嫂嫂确定,“三嫂嫂,您是认真的?”
“罗刹并非大康藩属,而是北境邦交之国。”
顾春绥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转而提起清河郡王的身世来:
“寿千也知道了罢,我家三殿下,乃昭远万贤妃所出。若今上永祚、边境无事,自然能够偏安于暖阁软枕之间。可一旦罗刹举兵来犯,或是山陵崩了,嗣国主不满于先前划定的国界,只怕……”
只怕清河郡王会第一个被拎出来开刀。
说不定,一直以来,麟狩帝对第三个儿子的格外优容,什么早早封为郡王、早早修建好府邸、早搬出宫中,甚至于不必就藩、更不必进宫请安,都只是变相的软禁罢了!
先前柳唯觉得清河郡王幸运值点满、闪避值点满,是因为她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人有罗刹国的王族血统;如今她知道了,再加上和清河郡王妃见了面,她才意识到,这个角色能安稳地存活下去,绝不是靠自身的好运气。
而是因为娶到了大佬做老婆!
茶几对面,顾春绥亮出了自己唯一的软肋:“我用那首偈子引诱寿千同我来往,的确有所图谋,只是,我所图谋的,不过是家中夫君的一条生路罢了。”
柳唯想,即便清河郡王因两国邦交破裂而变成弃子,三嫂嫂还背靠着十二州总管之一、手握重兵镇守一方的父亲,那可是连朝中重文轻武也撼动不了的实权派老臣,不仅不会被牵连,或许还能得到一番赏赐和安抚!
所以,三嫂嫂她,是真的很爱清河郡王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柳唯也不好再装傻了,只是,就算她知道后续剧情,她也不能替十二郎大包大揽下来:“三嫂嫂的心意,寿千必定会如实地转达给我家殿下。”
顾春绥也知道,此等夺嫡的大事,自己做得了清河郡王府的主,但十二弟妹未必做得了历陵郡王府的主,只要十二弟妹能一五一十地将此事说给历陵郡王听,那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最重要的事情已经谈完了,顾春绥便也不再兜圈子:“既然寿千愿意代我转达,那我这当嫂嫂的,也该有些诚意才是——八月底,有一暹罗番僧进京,暗中授人以豢养鬼童之法,自称此术法可以令人心想事成、百病尽除。
到我家中游说之时,被我以‘所修佛法并非同宗,二者难以共容’的借口给回绝了。只是,我一人回绝了,也总有旁人利欲熏心,到了九月份的时候,便听说平山、南山的府上,都养上了鬼童。其手段十分残忍,更兼有悖于人伦,以《大康律》衡量,是与弑父等同的重罪。”
也就是说,早晚会翻车呗……说真的,既然平山郡王和南山郡王的府邸中都养起这玩意儿来,那其他跟风的勋贵也少不了,柳唯只能感叹,幸亏衡左郡王和她们几个拦住了十嫂嫂,不然这事儿可真就大条了!
她多少知道一点,在这个年代,杀人犯如何量刑,是会看被杀的是谁的,倘若是良籍弄死了贱籍,那只算故意损毁他人财物,情节再如何残忍,顶天判一个流放;倘若是贱籍弄死良籍、或是儿子杀了亲爹,那就是有悖伦常的重罪了!
与弑父等同,就说这个问题有多严重!
半个时辰之后,与柳唯告别,回到清河郡王府,顾春绥解尽衣衫,站在设立在暖阁一楼耳房的净室当中,用草药熬煮的热汤冲洗全身,而后换上内人们准备好的洁净衣裳,方才从另一侧的门进入内室,踩着木制阶梯,登上二楼。
楼上,层层帷幕后,一众内人正围着一张宽大的矮榻。
见郡王妃归来,为首的上内人赶忙迎上前,恭敬地耳语了几句。
听完上内人的禀告,顾春绥微微颔首,只摆了摆手,十几名内人便如鱼贯般绕出帷幕,下楼离开。她打起床帐,坐到榻边,随即端起一旁小几上的药碗,用汤匙轻轻搅拌着:“殿下又不肯好好服药?怎么连早点也不用。”
床帐之后,一道削瘦的人影倚靠软垫半坐着,整个人都裹在厚棉被里。
“苦。”他不大高兴地转过脸去,“谁要喝那种东西。”
“又闹脾气。”她搅匀了汤药,舀起大半匙来,自己先尝了一口,“唔,有点凉了,可要叫人再热一遍?”
清河郡王冷哼一声,伸手夺过那药碗,也不用汤匙,一仰头,整碗汤药便都被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怕他端不住碗,顾春绥一直用手托着碗底;又见一线药汁顺着他的下颌淌下,她将空碗搁回到小几上,便取出一方帕子,细细地擦拭着他下颔与颈间的药。
“顾长使。”他任由顾春绥摆弄着,一双异于中原人的绿眼睛逐渐放空,“你说,再这般冷下去,我还能活多久。”
柳唯挨着他坐好,把屋子的其他人都打发出去,照例留阿葵守门,这才向陆瑕道:
“昨天毕竟不是什么好日子,下午的时候,三嫂嫂遣人来递了帖子,我当时还是挺意外的,不知道这节骨眼上找我做什么,原本想跟你商量商量来着,可你昨天心情不好,我一着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说着,她不太好意思地红了脸:“然后,今早我起来的时候,十二郎已经出门啦,就只能硬着头皮直接赴约了!”
“原来是这样。”见她认认真真和自己解释,也印证了自己对缘由的猜测,陆瑕心中的那些不安便一扫而光,“再然后呢?”
柳唯扒着他的肩头,小小声回答道:
“然后就听了听三嫂嫂与清河殿下的恋情故事——原来,她嫁给清河殿下,一开始,其实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去看管监视的,结果后来便喜欢上清河殿下了——先前十二郎所说的那个传闻没错,今天,三嫂嫂找我,便是要跟我说,她其实也是明正司长使。”
除此之外,还请她就着满嘴的狗粮喝了两杯茶。
陆瑕点了点头:“三哥也算是好福气。”
身为罗刹国公主之子、现任罗刹王的亲外甥,若没有明正司长使在陛下面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恐怕早在麟狩十八年、亲舅舅登基称王之时,便要“病逝”在家中了罢?
当然,自己能娶到小十九,便更算是好福气了。
“对了,我还打听到一件事儿。”柳唯重点要提起的,其实是后一件事儿,“十二郎还记得,上次陛下说的,告咱们家黑状的那个戴绾么?”
“还记得。”他双手揽住小十九的腰肢,将她托在自己手臂间,以防她扒肩头扒得太累,“怎么了?”
柳唯有些小小的得意:“就在刚才,我跟三嫂嫂打听到戴绾的底细了!”
听她这么一说,陆瑕却不禁有点紧张起来。
三嫂嫂毕竟是一司长使,应该不会将宫里头那些个不该说的“秘密”也告诉小十九罢?
哪怕已经嫁给了他,哪怕她的确比常人能耐,那她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在庄子上干干净净长养大的,怎么能被龌龊腌臜之事给污了耳朵!?
饶是内心已经有点咆哮,但陆瑕依旧维持着淡定的神色,且装作一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如此,那戴绾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柳唯转述道:
“三嫂嫂说,她在明正司中担任少使的时候,戴绾便已经是另一位少使了。除了凡事都任凭陛下吩咐外,此人在后宫之中并没有固定的靠山,谁当权得势,谁给的银子多,便听谁的话,是明正司中一株一等一的墙头草。”
点点头,陆瑕暗暗地松了口气。
还好,看来三嫂嫂还是很有分寸的,没将戴绾上位的那桩“往事”给抖搂出来。
“所以我便十分好奇,”她继续说道,“为何这么一株墙头草,却要盯紧了咱家不放;三嫂嫂告诉我,因为眼下这宫里头,风最大的,是皇甫昭仪,戴绾正听着皇甫昭仪的吩咐,所以才会搜罗材料,故意在陛下面前说咱们的坏话。”
说心里话,柳唯更想不通的是,皇甫氏到底和麟狩帝的儿子们有多大仇多大怨,三年前弄死了一批,现在还要来搞十二郎。
难不成,这其实也是长公主的意思?
可长公主又有什么动机呢?总不会想要弄得麟狩帝彻底绝后,好自己继承大统吧?
“皇甫昭仪。”念着这个名号,陆瑕的脸色也不由得凝重了起来,“小十九,往后,你去给大娘娘请安的时候,倘若见到了这位,千万要当心。”
“嗯嗯!”柳唯当然知道皇甫氏有多么的心狠手辣,当即向陆瑕保证道,“十二郎放心,我会好好儿地躲开的!”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茶坊便迎来了另一位客人。
“长使当真是好风雅。”元不周安然落座,双手接过顾春绥递来的一盏茶,笑道,“眼下,这明正司里,一个个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只有您老人家优哉游哉地躲着清闲。”
顾春绥低低地笑了一声,手里慢慢捻起念珠来:“无论我清闲不清闲,厉君不也一样优哉游哉地瞧着好戏?”
元不周摆摆手:“长使莫要玩笑,末班若真个只会看戏,昨日便不必登到那九成殿上丢人了。”
“这倒是,你我宫中职官,效命于天家,可稍有不慎,便要被那些个外臣所攻讦,昨日也是难为你了。”顾春绥依旧捻着那珠子,浅淡的微笑中多了一丝玩味,“从前也不见你这么豁得出去……是为了那人?”
“也不全是。”元不周端起银盏呷了口茶汤,反问道,“娘娘如此操劳,不也是为了三殿下么。”
闻言,这位清河郡王妃一挑眉梢,慢条斯理道:“你呀,一会儿说我清闲,一会儿又说我操劳,这好话赖话,可都让你给说全了——别说,莫瞧我家那位病着,该行的时候,总归是行的。”
“长使有所不知,”元不周手肘拄在茶几沿上,微微凑得近了,压低声音道,“虽说那人不行,届时只需我行,那不就行了?”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笑过一会儿,顾春绥不免叹息道:“厉君,你要真想得手,便对人家好点儿,别跟上次似的,大冷的天,竟把人堵在路上拾掇。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松堂先生的血脉,再如何时运不济,心气儿可都还高着呢。”
回忆起上回那件事,元不周也不禁叹了口气:“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那时候,要不是我亲手拾掇,他这会儿只怕还要不济。”
闻言,顾春绥的脸色顿时变了。
数息过后,她方才低声呵斥一句:“你好大的胆子。”
元不周全然一副“下次还敢”的态度:“若在场的是长使,胆子只会比末班还大。”
“这倒是。”顾春绥摇头苦笑,“罢了罢了,我何苦五十步笑百步呢。回头,我亲自进宫一趟,向中宫请个安好了。”
元不周正捏起一枚点心,听官长提起中宫沈皇后,一下子抬起头来:“您打算对付戴绾了?”
“哈哈,那可是天子的一条好狗,天子一日戒不掉‘游猎’,这狗便一日也动不得。”顾春绥神色慈悲地垂下眼帘,挡住了瞳仁间那一闪而过的寒芒,“宫里头那位昭仪娘子,是时候该挪动挪动了。”
柳唯想,果然,有的时候,人还是别那么勇比较好。
雩城郡王已经薨逝,眼下又翻出来这么些旧锅,麟狩帝的怒火不能抓个庶子来发泄,恐怕就得舒蕊光自己来承担了。
不过,就事件目前的进展来看,舒蕊光至少背着一个中内人的命,也的确也没什么冤枉之处就是了。
而苗长青检查一遍,果然便查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启禀娘娘、少使,这舒氏身上虽有多处烧烙过的痕迹,有新有旧,却都是些早已愈合的疤瘌,最新那两处,少说也得在一月之前,雩城郡王妃入府不足半月,绝不可能在舒氏身上留下这些烙痕。”
元少使点点头,示意一旁的邵司簿记下来,紧接着又追问:“别处呢?”
苗长青非常流利地回答道:
“其瓶口与颈内的确肿得厉害,应是摩挲过度所致,但舒氏自称所侵者乃扫帚之柄,因未见刮擦伤痕,是以无法断定所言真伪;再者,除手腕脚踝有捆绑留下的淤青,也并无其它伤势,可见雩城郡王妃未曾用针刺之法折磨过舒氏。”
好家伙,柳唯在心底直呼好家伙,舒蕊光竟然这么敢攀扯,真就当宫里没有法医呗?
同时,她不免暗自感叹,麟狩帝用刑那么严酷,即便是舒蕊光这样的美娇娥,也很难留下一个全尸了!
说不定还会被吊在万年巷的廊柱上示众!
——不行不行,他们老陆家真的是一脉相承的凶残,自己回去之后得好好儿和十二郎说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别学麟狩帝搞那么多花样,会变成人人畏惧的暴君的!
然后就会被原文男主篡位!
原文里,几乎所有朝臣和世家都响应了陆荃的“反正”行动,这就应该认真地反思一下,为什么不得人心!
就在柳唯十分担忧陆瑕会子承父业的时候,有上内人前来禀告,说是派去雩城郡王府的赵司察回来了,元少使便命那上内人将赵司察请了过来。
赵司察看起来已经四十岁了,很瘦,颧骨有点高,两边唇角往下撇,看起来就非常严肃;她顶着满身寒气走进来,向历陵郡王妃和元少使见过礼,方才说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元不周望向柳唯,征求她的意见,柳唯只好眨了眨眼,试探着问道:“先说说好消息?”
救命!赵司察长得特别像她小学那时候的教导主任,她一看就觉得好怂!
“好消息是,舒氏状告雩城郡王妃虐待妾室卖良为娼,乃彻头彻尾的诬告。”
赵司察瞥了舒蕊光一眼,尽管没什么表情,但措辞中还是流露出十二分的不屑来:“那妾室胆大包天,竟敢给正妃投毒,被人检举后仍要狡辩,因此遭到处罚。此外,末班还探查到,舒氏并非良籍,而是娼籍,雩城郡王妃的确打算将其发卖,但此举并无违法之处。”
“娼籍?”站在柳唯身旁,元不周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娘娘,末班还从未见过,娼籍竟然也做得了郡王府的良妾呐。”
被元少使这么一提醒,柳唯一下子便从“舒蕊光恶人先告状”的真相中回过神来,抓到了最重要的考点!
大康的户籍制度是有严格划分的,除了宗室勋贵外,还有军籍、民籍、市籍、娼籍、奴籍等几种,其中军籍、民籍、市籍称为良籍,娼籍、奴籍则为贱籍。
娼籍和奴籍均需要赎买或赦免才能更改为民籍,在改籍之前,若嫁为人妇,只能算作婢妾或是通房婢之类的可以买卖的“私人财产”!
而郡王府中的良妾,至少也需要出身于商户之家!
娼冒良籍,在大康可以说是一桩重罪了!
这可是在挑战国朝的户籍制度啊!
柳唯根本想不到,这一天里简直是没有最大的丑闻,只有更大的丑闻——舒蕊光居然能叠这么多Debuff,叠就叠了吧,居然还敢进宫状告上官蕴!
她已经可以脑补到麟狩帝看着调查结果气到想宰人的样子了!
“我也从未见过。”柳唯看向咬着布团还在哭泣挣扎的舒蕊光,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反正都是雩城郡王的历史遗留大锅,都得舒蕊光自己背好,“那坏消息呢?”
赵司察欠身禀告道: “坏消息是,教唆舒氏的内侍陈某,已经上吊自尽了,只留下一封遗书。
其中自称所对食的中内人为舒氏所残杀,再加上郡王府内积弊日久,因此教唆舒氏入宫诬告,一则报仇雪恨,二则将种种乱象上达天听,其人自知此举犯下重罪,只得一死以谢天恩。
——遗书原件,末班也一并带了回来。”
对食?好像先前那个中年内侍也招供说,陈内官的确经常往后花园里跑!
……原来是在和低级女官谈恋爱来着?
柳唯与元少使对视一眼:“中内人?遗书中所说的那个中内人,可是庭苑房里负责修剪梅枝的?”
“正是,”赵司察十分详尽地叙述道,“末班随后询问了雩城郡王府中的几名典事官,证实十一殿下大婚的前一日,曾有庭苑房的中内人检举舒氏与外男私通,被私刑杖毙,因彼时见血并不吉利,因而未敢上报于宫中。”
好家伙,这下可就全对上了。
但柳唯还是觉得非常疑惑,报复舒蕊光那就可着她一个人搞呗,为啥非要连带着上官蕴?舒蕊光自己这点破事就够她死几次了,不需要再加上“诬告正妃对帝后不敬” 这条了吧?
难道就因为舒蕊光比较痛恨上官蕴,所以就偷了上官蕴的诗稿来怂恿?
那中途暴露的风险也太大了吧!
另一旁,元不周也不太相信这个结果:“只是为了一个对食的中内人,便可做到如此地步?以性命来报复舒氏,情到浓处,勉强可以解释,可陈某又何须窃来雩城郡王妃的手稿?”
“末班心中也尚有疑问,”赵司察沉吟道,“只是,陈某这么一死,其房中并无其它遗证,除那名中内人外,他平时也不与府中别的职官、内侍往来,这条线索,只怕是就这么断了。”
闻言,元不周思索着,干脆转向柳唯,欠身问道:“既然如此,依娘娘高见,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没想到元少使会询问自己,柳唯怔了一瞬,随即提议道:“那就,再审审舒蕊光,看那个陈内官到底是怎么跟她说的?”
雁郎?
就因为乳名叫雁郎,所以觉得上官蕴咏孤雁是在咒他?
等陆瑕也从外头回来,听完十二郎附到她耳边的悄悄话,柳唯只觉得,上官大小姐死得可真是太冤了!
雩城郡王那个混账没气死她,一屋子莺莺燕燕的小妾没斗死她,最后死在不知道麟狩帝小名叫什么上!
陆瑕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头发,小声说着悄悄话:“宫中知晓此事的人不多,我也是刚开始读书的时候,贞献皇后告诫我说,千万不可作出以大雁为题的诗文,这才知道的……所以,小十九不要告诉旁人。”
“嗯,我知道啦,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柳唯点了点头,慢慢滑下来,脑袋枕到他的膝盖上,“今天真的好累,我先,先打个盹儿,等歇过乏了,再去找李少使和许内官过来,问问那件事的情况……”
虽说早上出门的时候,柳唯把检验工作成果的任务交给了李少使,但李少使不敢也不可以自作主张,只能先见过许内官带来的那两个行商,考察一番,便打发了出去,教他们回家等着听信儿。
所以,无论柳唯有没有和十二郎提前商量好,都得亲自来“宣布”这个结果。
“不着急,总归要再等几日,才好出京。”既然雩城郡王府内宅的事情转移了陛下的注意力,陆瑕多少没那么心焦了,“既然陛下动了怒,大娘娘怕是不愿再掺和这件事儿了,最近一段时间不会再召你入宫的,家里的事情,尽可以慢慢来。”
更何况,小十九第一次被沈皇后摊派差事,便去了明正司那种地方……尽管柳唯自己没说,但陆瑕总觉得,她是多少会受到些惊吓的,只不过好面子,不肯露怯罢了。
忙完了宫中的差事,只歇个盹儿便要再忙家中的事,这教他如何忍心?
……这倒也是哦。
想到元少使今天说过的那些话,再想想许内官那个驴脾气,柳唯想,说不定,自己就该拖延一宿,让许内官在等待结果中多煎熬煎熬,挫灭了他的耐性,才好叫他老老实实地离开京城到历陵郡去!
元少使可真是位良师啊!
等以后有机会了,还得再去向元少使请教几招!
一直睡到快要戌时的时候,柳唯才被陆瑕摇醒了,起来吃晚饭。
“先用饭,”陆瑕揉着自己被枕麻了的腿,指挥内人们收起小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笔墨、簿子,摆上晚饭,“中午跟职官们一起用的罢?宫里的开支,都是有定额的,每一百个人的餐饭,一日不许超过多少多少银子,能吃到什么好的。”
柳唯很想解释一下,中午其实并没有亏待到她的五脏庙,因为在场的职官都是司事官典事官往上的级别了,吃的也不是大锅饭,再加上又是正经的工作餐,不需要客套太多话,所以吃的还是挺顶饱的。
但看到十二郎的腿都被她给枕麻了,柳唯就很心虚,非常心虚,也不辩解了,乖乖地洗完手擦完脸,坐到小几跟前。
还没端起碗筷,她便先嗅到了丰富的饭菜香味。
香菇酿菘菜,松茸清汤,酸辣茄子煲,红烧面筋……还有之前她很喜欢的那个卤豆腐干,都比较素,却也都是非常有滋有味的菜色。
至于米饭,里面则加了一些软糯的红扁豆、白芸豆,比单纯的白米饭要香很多。
陆瑕提起筷子,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有些小得意的。
论太傅府里荣寿堂的小厨房,历陵郡王府的膳药房一时半会儿还比不上。
但要是说宫里女官们吃的大锅饭,那肯定还是家里的饮食更好。
和小十九一起用饭,陆瑕照平常多吃了半碗饭,他一直赖到不能再待下去的时辰,方才与自家郡王妃告别,蔫巴巴地去睡书房。
等他照例翻开了怀悼太子的旧文集,细细揣摩着这位嫡兄的行文时,便听到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原来是许谅端着茶壶进了屋。
“殿下,”许内官一边奉茶,一边旁敲侧击地跟他打探,“听说,午后的时候,郡王妃娘娘便从宫中回来了。”
陆瑕难得见许谅认怂一次,感觉月亮要打西边出来了:“怎么,如今倒知道怕了?”
“回殿下的话,那可是一百六十杖。”见识过郡王妃娘娘的厉害之后,许内官也不得不将自己的狐狸尾巴夹了起来,“若是此番能侥幸免罚,奴婢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再不敢耍那些个小聪明了。”
闻言,陆瑕不禁冷笑一声:“这话,拿去蒙蒙郡王妃还行,孤可半个字都不相信。”
“殿下斥责的是。”许谅照例恭恭敬敬地应了,心里却默默想,坊间有句话,说的确实不假、
所谓夫妇,真就是什么锅配的什么盖。
就在许谅腹诽陆瑕夫妇的时候,雩城郡王府中却是一片死寂。
上官蕴屏退所有内人、女官,褪下麻衣孝裙,换上大婚那日所穿戴的礼服,独自一人坐在卧房当中。
尽管阖府上下都因为丧事而改换了陈设,帷幕上的璎珞和流苏都被取下,床帐也换成了素净的蓝布,可这宽阔的房间、这雕花的床栏、这案头上供着的素白玉瓶,无一不彰显着宗室的权势与富贵。
随父母和兄长进京之前,上官蕴从未见识过,原来京城里的大户人家,竟然连便溺用的恭桶,都是雕着花、铺着锦缎坐垫的。
现在想想,即便雕了花、铺了锦缎,那也还是个恭桶,并未因此而变成更高贵的东西,等用过几年,旧了,刷不干净了,还是会被丢掉。
她痴痴地望着托盘中的白绫,呆了良久,方才从灯花爆开的哔剥声中回过神来。
站在椅子上,上官蕴将白绫的一端系住玉瓶,抛过了用金粉画着彩绘的房梁。
所谓家族的前程,所谓宗妇的阔气,所谓今后的荣华……
不过都是一场幻梦罢了。
划过房梁的下一刻,玉瓶自绳结中滑出,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上官蕴像是没听到一样,慢慢地把白绫垂下的两端系好,系成个死扣,双手撑开那圈套,小心将脑袋伸进去,好不碰歪自己头上所戴着的珠翠七翟冠、不碰落那些耀眼的金钗。
现在,梦该醒了。
一双青罗宫鞋将椅子猛地蹬翻,随后便悬在半空中,垂死挣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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