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落的时候,它站在白茫茫的旷野中,等待有只脚印落下来。
它虔诚地等着。
天空干净地没有一只鸟儿飞过,大地干净地看不见一粒尘土,除了白色,这里什么也没有。
它等啊等,等到白色化成透明的一层,又变成潺潺的流水,最后变作天上的云。
“或许他春天才会来。”它打了个哈欠。
脚边的小草冒出尖芽,它的树干也抽出鹅黄的苞儿,渐渐地,绿叶重新爬满它枝头,那对脚印被新的绿草覆盖,再也看不见。
它盯着脚印消失的地方:“或许他秋天才会来。”
草地稀稀松松,和大地融在一起,它枝头的新绿被几场秋雨洗的褪了颜色,旧旧的,那道红绸却愈发鲜亮。
“或许他上个冬天忘记了,这个冬天一定会来。”
秋去冬来,春归夏至,一年又一年,雪雨风霜,最后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群山微微变了样儿。
“或许,他明天就会来了呢。”
它还是等着。
“他之前也会很长一段时间不来的。”
山中无日月,它在心里算着:雪下了三百六十多场,叶子换了九十多次,他曾经说一树一年一枯荣,这么算的话……
“原来,快一百年了啊。”
***
“你去哪里了?”它对着前方大喊。
旷野寂寂,连回音也没有。
“你还会来吗?”
只有它自己听得见。
“阿蚩……”它突然失落,像丢了什么。
茫茫群山在长夜中陪它一起沉默。
“我为何不再长高些?”
有一天,它突然对自己说道。
“或许高了,便能看的更远,便能找到他了。”
它突然斗志满满。
它回忆起最初扎根时的样子,试着将根扎进更深的地底。
很奏效。
它越是用力,吸取到的东西就越多。
它伸展躯干,朝着天空前进。
每一天,它都在变化。
它超过了群山,看到群山间的深谷。
“那是什么,好多会动的野兽,原来它们藏在这里。”
又过了一段时间,它超过了山巅。
“原来后面还有这么大的空地,那些会动的是人吗,为什么呆在鸟儿住的木盒里。”
当然,它不会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阿蚩!”每看到一块新的地方,它就会用力大喊。
“阿蚩,你在吗?”
旷野在它脚下成了一小片草地,山巅也退至它腰际,鸟儿再也飞不过它头顶,它环视着大了无数倍的世界,心中惊奇又雀跃。
“阿蚩,你不必来,我会找到你。”
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它就开始寻找,高山,森林,江河,平原,目之所及的任何一个角落,它都仔仔细细地寻觅。
当夜晚来临,天地一片黑暗,它看到有人的木盒里亮起橙黄的烛火,它想起阿蚩说的:家令我孤独,但唯有家是我的归处。
“阿蚩,这么多盒子,哪一个是你的归处?”
黑暗之中,寂寂无声,唯有一轮明月,发出皎洁的光。
等把看到的地方都找遍了,它还是没找到他。
“不够,我还要再长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