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精,你别阴阳怪气的!”林西打断他,反握住腕上那只温热的大手。
“别听他的,我不骗你!我们真的要赶快回去找父王!”
她说的急切,眼前人眸光却渐归凉薄,漾起丝丝寒雾。
寒雾裹挟着一些片段——
那时他刚醒,黑暗中幽幽而过一缕柔光,身体轻飘飘的,许久才缓过劲儿来。
“阿父!”
睁开眼,他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怎么回事?
他恍惚了一瞬,不是在昆仑吗……
“你醒了”百楼走过来,步伐间透着疲惫。
“我阿父呢?”他环视一周,没有看到阿父的身影。
“十煞被穷奇以崆峒印击中心脉,他......他已身化了。”
宛若晴天霹雳!
他看着百楼,眸中皆是惊惧。
阿父死了?
他阿父,竟然死了么!
正要开口,脑后突然一记刺痛。
头晕目眩中,他看到一块方方的石头正中阿父的心脏,阿父双目瞪大了,望着他似要说什么,鲜血顺着张开的嘴角晕出一团湿红。
“阿父!”掌中濡热,他举到眼前,才发现掌心里都是汗。
“不可能!不可能!”
“浮澋!”
他夺门而出,胸口有股气出不来,鼓胀的发疼。
“阿父——”
山路崎岖,他在仓惶中跌倒在地。
“澋儿”
风浮澋怔怔抬起头。
“你方才亲口说的,今日要自己走,怎不说到做到?”
黑云蔽日,大风呼啸,那人坐在石头上,一脸认真。
“不嘛阿父,澋儿要阿父抱抱!”
他看到小小的自己举起两只拳头,倔强地踩在男人腿上。
“男子汉大丈夫,要说话算话。”男人态度坚决,将他的拳头按下去。
“呜呜呜呜呜”
哭声隔了这么多年的光阴,传到风浮澋耳边。
他垂下头,眼底灼烫。
其实他那时并不想哭来着,只是突然间,很想要那人抱抱他。
就像而今这般。
“阿父”他轻声唤道。
男人冰寒的眸子转过来,眉眼淡然如水,然后他在水天一色中,化作透明的雾。
“阿父!”他颤抖着,连嘴唇也是。
黑云散去,太阳炽烈,今后再无人陪他走这世间的崎岖路了。
自他记事起,就和阿父生活在雷夏大泽。
九河既道,灉沮汇同。
天雷降西北,九曲生大泽。
大泽终年不变的阴冷天气,和阿父的表情一个样。
“阿父,你怎不笑一笑?”
那时他天真烂漫,总是笑呵呵的,不明白阿父为何不乐意笑。
阿父不作声,望着阴云密布的天,面似九河凝光般威凌。
“十煞兄!”
那个叫百楼的人走过来,长髯飘曳,气势隽爽。
见到他愣了一下:“这是那孩子么?”
他有些害怕,哼哼唧唧的,就要阿父抱他。
百楼思索了片刻,从胸前掏出一块小石头。
“喏——”
他怯生生的,不敢接。
“怕什么,给你的。”
他有些疑惑,方才这个胡子伯伯还凶巴巴的,怎么突然要给他小石头?
小石头他也有啊,多的是,阿父不理他的时候,他经常自己去河边捡石头的。
百楼又将手伸得近了些。
他望望阿父,阿父面上波澜不兴,却也没有出言阻止。
仗着有阿父在,他胆大了些,伸手接过摊在掌心,一颗姜黄色的小石头,光泽莹亮,比他所有的石头都好看。
“甜的,你尝尝!”百楼面上现出一抹僵硬的笑。
他愣了愣,第一次有人对他笑唉!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甜甜的味道弥散开来,嘴角不自觉上扬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