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背之秋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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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背之秋全文》精彩片段

——他朝天连开三枪，打开了制服上的扬声器：“这里现在受生态控制局管理，立即离开这里。重复，立即离开这里。”

老实说我觉得克鲁格实在有点莽撞了：一般龙死亡的不会这么靠近光合建筑，不会聚集很多的平民，所以控制局只派很少的人执行任务，可这次情况完全不一样。他的大声命令和枪声没有吓退人群，我们三个反而被包围了。

我并不善良，但也无法让自己不为这些人感到悲伤。他们衣衫褴褛，暴露在贾巴沃克腐烂而炽热的空气中，愤怒的瞪视我们三人，就好像我们执行命令就是在阻止他们生存——虽然事实上可能正是如此。这种愤怒让我本能地回避与他们目光相交，试图将自己的眼神游移用防毒面具的镜片反光掩饰起来。

钾试图用他还不习惯的面部肌肉挤出一个友善的表情，却只是让他惨白的脸孔更加扭曲，他解释说：“如果是平时我们会对收集鲤的尸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这只龙吃下了反重力装置的备用电源，随时有爆炸的风险，为了保证各位的安全请立即离开这里。”

当然，没有人被钾说服。有的人谩骂着：“虫人，滚回月亮上去。”还有人向钾丢来腐烂的肉块。

克鲁格毫不犹豫的向朝钾丢来腐肉的人开枪了。谢天谢地他是一个神枪手，而且还没有真的准备动手杀人，子弹只是擦着那人的头顶飞过。菌弹枪并不是设计用来杀人的，但是它那惊人的射程和被设计用来把分解菌打入巨兽体内的贯穿力使得它作为武器也毫不逊色于设计局别的作品。

克鲁格拉动枪栓，冒着热气的弹壳从他的菌弹枪中弹出，他警告道：“我再说最后一遍，立即离开这里。”他的疯癫和气势成功的压过了人群，人们开始谩骂着收拾工具离开。

“你又要写检讨了。”盯着退散的人群，我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

“是他们太过分了。”克鲁格用力拍了拍钾的肩膀，让那个能在直升飞机上不动如山的人一个踉跄，接着说道：“别放在心上。”

钾就像
入云的光合建筑打开了照明系统，用强烈的蓝色光芒重新照亮了备用电源。透过巨兽的一个腐蚀孔，可以看到相比光合建筑无比暗淡的破碎月球。

我走上前去，打开备用电源的交互面板，输入了一段简短的指令。电源发出一阵排气声，随即防腐蚀金属外壳从两边分开，露出了其中的电路与管线。

“虽然我们成功疏散了人群但是电源腐蚀过于严重无法修复，爆炸是在所难免了。”

钾点了点头，接受了我的谎言。

我们沉默地离开了贾巴沃克，回到直升飞机上。再次从上空俯瞰贾巴沃克，我突然没头没脑的对钾说：“旧时代人类有一种名为放烟花的娱乐项目，不将爆炸物用于战争而是欣赏其发出的火光。”

钾看着开始发出红色光芒的贾巴沃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龙背上，生电转化枫树正在随着龙的死亡而死亡，青色的电火花在树枝间跳跃，这些精灵丝毫不在意它们的处境，发出窸窸窣窣的笑声，在光合建筑照耀下狂舞着，如同等待着一场余晖般肆意漫延的终结。

我说道：“秋天到了。”

然隔着面具，我也感受到了同事那强烈的厌恶情绪。他重复着打开和关闭手中菌弹步枪保险的动作，压抑着把菌弹朝那些“食腐”的人类发射的冲动。“这些人就像龙身上的鲤，寄生在我们的光合建筑上，只有危害没有益处。”他嘟囔道。

“克制一下，我可不想再跟着你写检讨了。”

他哼了一声，向龙的尸体打出一发菌弹，惊飞了几只秃鹫，然后问：“说起来，这只龙的代号是什么？”

“贾巴沃克（Jabberwocky）。”我回答道。

隔着面具，他发出咳嗽一般的笑声：“贾巴沃克也能算是龙吗。”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把视线移到龙背上。就像我梦想中的那只龙一样，它的背上是一片茂密的枫树林，枫叶落在龙漆黑的液体里，即使在很远处也能看到，这些叶子已经开始变红了。

直升机后座角落，另一个同事加入了对话：“距离贾巴沃克完全分解大概还需要七分之一个周期”他把自己全身包裹，如同刚从科学部哪个生化实验室里走出来一样，透过他的全息面罩能看到他皮肤如蜡像般惨白。

“鸟嘴”则不耐烦地敲打直升飞机舱门：“钾，我早都告诉过你了，不要用周期这种地球人听不懂的回答方法。”然后他转头看向我，“告诉我，叶，我们小伙伴的七分之一周期是地球人的多长时间。”

“两天多一点吧。”我回答道。这个“鸟嘴”——克鲁格是我最不擅长对付的那种人，他永远喋喋不休又粗鲁莽撞，而且好像所有人都是他“哥们”一样自来熟。

克鲁格就像被盐水吸干的变形虫，整个人瘪了下去：“也就是说我们要在这里呆两天，整整两天？”

钾则发出如同碾碎骨头般的咯咯声（我知道这是他的笑声，但老实说，和他工作了这么久，还是很难习惯）：“克鲁格，学会与无聊为伴，不然你漫长无聊的人生就太痛苦了。”

“闭嘴。”克鲁格比出一个通用的“问候”手势，之后直升飞机里终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鲁格！”钾大声呼喊克鲁格的名字，重新站起来冲向螳螂。

克鲁格则举起他仅剩的左手，最后一次比出那个象征不屑的手势，就如同他一直以来那样，他向死神发出嗤笑。

镰刀挥落。

一切发生的是如此之快，以至于被螳螂吹开的粘稠胃液现在才开始重新聚拢，克鲁格就倒在其中，从一个聒噪不休的人类变成了胃液中等待溶解的死物。如同胃液中的混凝土建筑、电线杆、信号灯还有标志牌，克鲁格也加入了那个终结的世界。

钾发出怪兽的吼叫，其中再没有任何伪装成人类的部分。他撞向螳螂，用双手捏住了它的脖子，但是螳螂的怪力仍然远超钾，它丝毫不在意受到的损伤，将全身重量压向钾，让钾的骨骼断裂，刺破他的肌肉与皮肤。

我趁着钾控制住螳螂的机会站起身跑向克鲁格右臂断掉的位置，从胃液中将克鲁格已经溃烂但仍然紧握菌弹枪的手臂捞了出来。我抓住克鲁格的手，将它从握把上扯下，说道：“接下来交给我了，克鲁格。”然后学克鲁格那样瞄准螳螂的关节，射出了我一生中最准的一枪。

螳螂的另一只前臂也被打断，钾松开掐住螳螂喉咙的双手，将那巨型镰刀样的前臂从两头握住，然后像铡刀般重重砸向螳螂。胃液飞溅，如同黑色的雨一样落下。

当黑雨停下，钾已经变回了人类模样，被破坏的组织迅速地再生，再次恢复了他无表情的惨白面容。只是几滴如墨的液体顺着他脸颊流下，宛如泪痕。

螳螂被拦腰砍断，躺在胃液之中，它具体计划着用备用电源去做些什么已经无法得知。也许它就像我想象中的月人那样，憎恨人类并等待着复仇的机会；或者它只是为了生存，像那些下层平民试图偷走鲤的尸体一样试图偷走电源；又或者它只是某个幕后黑手的马前卒，为了完成任务才与我们战斗......不管怎样，它的愤怒和阴谋将会被黑暗分解，就如同这巨兽之胃里的其他万事万物一样。

太阳西沉，最后的一抹红色消失在地平线，但随即高耸
也会离这里而去，把统治与狂啸的权力都留给黑暗。在这个一切都相继死去的空间里行动，心灵仿佛需要走过肉体两倍的距离。

疲惫不堪的我们最终找到了那台备用电源，它端坐在一块还没有沉到胃液以下的建筑上，最后一丝血红的阳光正好洒在它冰冷的金属外壳上，让这个5米见方的无机质威严的如同注视着自己帝国消失的君王。

钾走上前去，检查电源的交互面板。我突然不合时宜的想到，那把月亮粉碎的重力卫星，每一颗也都是用一样型号的电源供能的。钾很快就给出了他的结论：“这电源是完好的，而且还特别加装了防腐蚀的外壳，没有爆炸的风险。”

“意思是，我们被骗了？”克鲁格问。

我点点头：“更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

“也许是为了偷走电源，”钾敲了一下这个金属盒子，让它发出如同丧钟般的声音，继续说，“向上层报告电源被龙吞噬丢失然后偷走电源，如果有人来检查就说已经被消化了。”

“那为什么钙要告诉我们电源有爆炸风险，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克鲁格边问，边重新拿好他手中的步枪。

钾向后退了几步，让太阳与电源顶部连成一条直线，欣赏着太阳慢慢被这人工物遮蔽，阴影爬上他的面部，让全息面罩下他仅存的表情也不再能够看见，他说：“也许钙只是知道电源被吃了，和计划偷电源的人并不是一伙的。”

“哦，”克鲁格举起枪环视四周，“那么如果有人要取走电源，他现在就应该在附近，我说的没错吧。”

因为克鲁格戴着乌鸦面具，所以他是个“乌鸦嘴”。我又不合时宜的想到。

在我们完全被备用电源的阴影笼罩的那个瞬间，枪声响起了。钾突然像是全身关节被反转一样剧烈地扭曲，从他背后爆出的骨质组织将他的防护服刺破，并且在瞬间张开了昆虫般覆膜的双翼，以人完全没有办法反应的速度与力量，他将我和克鲁格扑倒在地。

“疼死了，”克鲁格大叫，“明明没有中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