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冷,淡泊如水,夜幕笼照,苍穹低垂。白子矜和白子谦走在路上各自沉默,今日之事如此顺利,倒是他两都未曾想到过。
白子谦负手而立,站在悠心阁门前,问道:“子衿,你为何一定要说的去那个庄子养伤呢?”
白子矜抬头,看到白子谦剑眉星目,月光洒照在身上,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那个庄子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最近秋意盎然,想去哪儿走走看看,顺便养养伤。”
“真的?”
白子矜如何能说真话,只得点点头,道:“兄长还信不过我?莫非我能害你不成?天色已晚,兄长快回去休息吧。”
白子谦想了片刻,也知道在子衿这问不出什么,只得点点头,嘱咐了伤口不可碰水,转身离去。
白子矜目送白子谦离开,又朝着白子谦道:“哥哥,谢谢你。”
不仅是今日谢谢你,也谢谢你上辈子护我的情谊。
白子谦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月光下,冲着白子矜清朗一笑。
等到白子谦的身影消失在白子矜的视线中,这才进了院中,院中有婢女抬了热水来,为其洗漱更衣,白子矜身上有伤,却不想让人瞧见,屏退了人,自己动手来洗。好容易才洗去了一身血腥,躺在软榻之上,闭眼安神。
从门外进来一小厮,眉清目秀的脸,看起来表里无害,站在一侧,轻轻对白子矜道:“修文见过小姐,不知今日小姐有书信要小人传递的吗?”
白子矜睁开眼睛,没有说话,仍是静静的看着他,只觉得心中恨意蔓延,前世中她怎么就不知道这白修文脑后生反骨?她是如何信任他,唯有将他当成自己心腹,所有事情他都一清二楚,她在灯前熬尽心血悉心竭力写给那人的谋略策论,放心的交给他,以为白修文能交到那人手中,可事实呢?转手间,他便去了白子吟的吟心居。
“大小姐,枉你聪明一辈子,可你现在还能猜到自己为何会落到如此地步吗?你每日灯前写的那些谋略策论,知道我交给了谁吗?没有交给你的心上人,我全都交给了二小姐,由她再书写一遍,再由我交给你的心上人,你和二小姐斗,落到如此地步也不亏。”
当日的话放佛仍在耳边,白子矜看着白修文满是笑意的脸,也笑了起来。
有时候她仍然会想,自己重生一世,究竟是为什么?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只为弥补前世的过错?白子矜自嘲地笑了,不!我的聪明才智,前世你们那么想利用,那么今生,就让你们好好利用,然后一个个的将你们全部送入地狱!
于是她对白修文如是说:“今日不用了,你先下去吧。”
那白修文一阵迟疑,问道:“昨日小姐不是说今日有些谋略要写给二皇子吗?”
白子矜眉目轻扫,不轻不淡道:“昨日我想了想,凡是要谨慎,更何况是这谋略策论,昨日没发现,可今日琢磨了些时辰,竟发现有些不妥之处,你先回吧,之后若是改好了,我再叫你送去。”
白修文总觉得这些话别有含义,可又摸不到什么意思,他做事隐秘,认为白子矜绝对想不到自己竟然是白子吟的人,想到这也安心了片刻,便退去了。
白子矜看着白修文退去的身影,自嘲的笑了笑,自己伏案疾书到半夜,竟是给人做嫁妆。
“二皇子。”白子矜又笑了,前世她并未见过二皇子,只在外人口中听闻这二皇子宅心仁厚,心系万民,朝堂之上,为百姓利益而争辩,不畏强权,嫉恶如仇,而她便听之信之,当真愚蠢!
如今北渊乃是伏家的天下,当今圣上育有五子,皇后先后生下嫡长子和五皇子,嫡长子为太子,二皇子仁慈,三皇子精明,四皇子木讷,五皇子和善一直都是外界所传言的。
落魄街头之际,她曾在二皇子府门前亲眼目睹了二皇子的伪善,她今生又如何甘心在为他伏案疾书?皇子生性究竟是不是外界所传这般,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决不再信!更何况,在一切未清楚前,她可不想再为他人做嫁衣了。
白子矜有些疲累了,上了床榻,慢慢阖上双眼,睡梦中,白子矜又梦回到了那普天同庆的那天,十里红妆,大红花轿,还有那座无名的孤坟。
放佛又回到了那忘川河边,彼岸花如血般绚烂鲜红,铺满通向地狱的路,她一步步走着,桥下鲜红如血,声声嘶叫从桥下传来,她只得小心翼翼,不敢走错一步。身后传来付婧容的声音,站在那桥头,正朝着她挥手。白子矜心中一喜,想要过去付婧容身边,却看见付婧容身侧有只苍白的手,猛地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拽下了桥,而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那些冤魂恶鬼吞噬。
“母亲!”白子矜从梦中惊醒,满头是汗,喘着粗气。
付婧容死去多年了,她也不知为何会梦见她,只是那通往地狱的路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只是那条路她再也不想再走一遍了。
屋外晨曦渐露,当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白子矜披衣下床,推开窗,迎来了第一个晨。
屋外有丫鬟在打扫庭院,偌大的院子种了许多的梨树,那是白子矜出生时付婧容种的,现在正是梨树开花的季节,落了一地的雪白,半空中洋洋洒洒,好不漂亮。
白子矜深深吸了口气,毫无异色地洗漱了一番,去往白老夫人屋子请安,顺便告知将去郊外庄子一事,果不其然,白子吟和宋安阳皆是露出不解之色,白老夫人询问了两声,白子矜笑着说是想念乡下那静谧安宁,想去住些日子,静静心。
白老夫人不觉有他,嘱咐了多带些人注意安全之类的,便放了她去。白子矜笑意盎然的瞧着白子吟母子二人,礼数得体,却让二人遍体生寒。
白府府门外,白子谦早已在马车前等着了,虽然不知道白子矜去郊外庄子的用意,但他也不放心白子矜独自一人,如今秋意正好,出去走走也不错。
白子矜冲着白子谦笑笑,如碧波伴清澈的眼神,洋溢着淡淡的温馨。白子谦一阵恍惚,是有多久没有见过子衿的笑了?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两人便交谈甚少,这般温馨的笑容,好久未见过了。
“兄长怎么了?”
白子矜来至白子谦眼前晃了晃,白子谦才回过神来,将白子矜的披风紧了紧,笑道:“没什么,上车吧。”
“好。”白子矜提起裙摆,登上了马车。
白子矜带了两名婢女,白子谦也只带了两名小厮,当然,应白子矜的要求,还额外带了名大夫。白子谦看着面前的两辆马车,利落翻身上马,伴着马车边上而行。白子矜掀起马车的帘子,趴在车窗边上,和着白子谦说着笑着。
帝丘城甚大,马车在城中转悠了好久还未出城,至城门口,守城门的小兵朝白子矜的马车喊道:“恒安郡主回城,闲杂人等,一律避让。”
马车的赶车人立马将马车赶至一旁,白子谦下马,立身于马车盘。
一阵马蹄踏踏声从城门外传来,一女子身着劲装,一白玉冠将发束起,手执金鞭,策马扬鞭,英姿飒爽,身后跟着十几名护卫,声势浩大,威风极了。
白子矜将车帘掀起,看着恒安郡主呼啸而过,马蹄铮铮,一脸艳羡。
帝丘城中王侯世家,她最羡慕的女子也就这位恒安郡主了,快马人生,肆意逍遥。不爱红妆爱武装,习得一身好武艺,还被渊帝夸赞有巾帼之姿。
恒安郡主在马上,眼神飘忽而过,无意间暼到了一侧的白子矜和白子谦等人,勒住缰绳,胯下坐骑长啸嘶鸣一声,前蹄扬起,马背几乎直立,马蹄落地,恒安郡主便安安稳稳坐于马上,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白子矜等人,勒马缓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