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丑得像只掉毛的鹌鹑,宁王府的裴世子看中她哪儿了?”
“别说了,好歹是府里的二小姐。”
“你说她是二小姐?要是被小姐听见,你少不了一顿板子......”
虞渺从后院柴房进了前院,迎面走来两个抱着脏衣篓的丫鬟,见到虞渺出现在这,目光一惊,紧接着两颗脑袋就凑一块开始窃窃私语。
虞渺缩着肩膀,避开目光,但还是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虞渺十八年来默默无闻,因为宁王府世子的高调示爱,如今被推上风口浪尖,成了上京贵女们口中攀炎附势、心机深沉的工部尚书虞府庶出的二小姐。
也正因如此,她的嫡姐虞知月心生嫉恨,折磨她的手段,比以往更甚了。
可为了病重的娘亲,她不得不忍。
夏雨滂沱,天地间涌动着闷热潮湿的气息。
虞渺气喘吁吁,提着湿漉漉的油纸伞,疾步穿过花园游廊,一身薄绵襦裙都被汗水打湿。
娘亲病重,她没钱买药,嫡姐又故意压了她两个月的例银,情急心切,只能去书房找不管后宅事的爹求助。
她站在书房外,正想敲门,房里突然传来了虞知月的尖叫声。
“我不嫁!我不嫁!”
书房里,虞知月歇斯底里,发了疯似地把案上的瓷盏往地上摔。
大夫人齐曦出言安慰:“赵载宁不是对你有意吗?嫁过去他必然会好好待你,何况圣旨已下,你不嫁,就是抗旨不遵啊!”
“娘,你是不是傻?我接近赵载宁,是因为他手握重兵权倾朝野,有他庇护,京中子弟都会对我敬重几分。可他是个武将,指不定哪天就会死在战场,”虞知月脸色又黑了几分,“而且......就算我嫁过去,正妻的位置都不一定能保住。”
“那怎么办?”
虞知月冷笑,“太子前些日子,才赠了我一副琴,他既然对我有意......我不信赵载宁还会与太子抢人。”
大夫人心里一惊,急忙开口劝她:“你是虞府的嫡小姐,如此品行不端的事,万不能做!”
“那又如何!不然等着去将军府被磋磨一生,到头来和那赵老夫人一起守寡吗?”
虞渺站在门外,看样子她爹虞山衡不在里面,虞知月算计太子抗旨赐婚,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她也不敢再听下去,继续听下去,恐怕要小命不保。
她转头想走,飞舞的发尾却勾住了门上的铁环。
一声闷响落下,虞渺惊得浑身发毛,便听见背后书房的门打开了。
眼前是大雨如注,雨水不要命似地砸在院子里的石板路上,噼里啪啦作响,身后却仿若寂静的地狱,将要吞噬她的性命。
虞知月阴冷的目光,如蛇一样攀上了她的脊骨,令她寒毛直竖。
虞渺喉咙滚动,止住了往雨中逃跑的冲动,几番冷静下,垂眸转身,朝门内的虞知月作揖。
虞知月不准她喊姐姐,她只能如下人般称呼她小姐。
“小姐,我来找爹,不知他在不在......”虞渺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虞知月上下打量她,忽然扯出一抹笑,柔声问:“你刚听见什么了?”
“啊?......我刚到,才敲门,你就来开了。”她只能装傻,盼着虞知月能放过她。
从小到大,她只要示弱,让虞知月觉得欺负她没意思,就能少遭些苦吃。
虞渺佝偻着背,盯着沾染黄泥的泛旧鞋尖,沉默间,虞知月的细白生嫩的手落在了她的肩上。
虞知月打量着她细弱的身子,虽瘦得不像话,却也多了几分弱柳扶风的女子意趣。
马马虎虎,也算个女人,也难怪那裴世子能看上她。
“既然来了,不如进去坐坐,来帮我一个忙,如何?”
一双手突然攥住了虞渺的衣领,她惊惧地抬头看去,虞知月红着眼,揪着她的衣领,神色狰狞。
在虞渺愣怔的目光中,她双手猛地往下一压,虞渺一时不查,膝盖扑通跪在了地上,就这样被她拖着往前跪行,进了书房。
虞渺整张脸都被衣领勒得涨红,喘不上气,双脚胡乱蹬着,鞋上的黄泥弄脏了地面。
膝盖一阵阵刺痛传来,有什么尖锐的碎片,刺进了她膝盖的皮肉里,她五官都疼得皱在一块,硬是忍着没有痛呼出声,只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膝处的裙摆很快被鲜血染红,她知道,自己表现得越痛苦,虞知月就越高兴,越来劲。
虞知月拖着虞渺往前一扔,将她摔在那些碎掉的瓷片上,听见她倒吸气的忍痛声,心情这才好了许多。
“她听见了?”大夫人端着茶盏,看着虞渺留下的黄泥和血迹,神情嫌弃。
就在刚刚,虞知月心里冒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既能让她不用嫁给赵载宁,又能让她在赵载宁心里永远留下一个位置,最重要的是,她不必担着毁名声的风险,去爬太子的床。
只是,怕是要便宜了虞渺。
“圣旨赐婚,赐的是虞家小姐......”虞知月低头看向虞渺,脸上带着略显疯狂的笑意,“这虞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小姐。”
大夫人放下茶盏,语气严肃,“你打算让她替嫁?天子赐婚,替嫁被发现,会连累整个虞府!”
“倘若是她以死相逼,从我手中抢走这门婚事呢?”
虞知月双眼透出狠意。
若是虞渺以死相逼,从她的嫡姐手中抢走这门亲事,届时拜堂成亲洞房夜,虞渺身份暴露,一切已成定局,众人只会心疼虞知月,有这样一个白眼狼妹妹。
就算天子要降罪,也只会同情她被庶妹算计。
至于虞渺是死是活,那就看她的造化了。
“那你打算如何做?”大夫人发问。
虞渺疼得浑身颤抖,手掌也被瓷片划破,溢出鲜血,她撑着掌根坐起身,眼泪从眼眶滚落。
她听见了虞知月的谋划,可她又不是蠢货。替嫁一事被发现,遭殃只会是她这个没有背景的妾生女。
虞知月笑得温柔,蹲下身子和虞渺平视,“你娘好像快病死了啊,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就这么死掉,我会给她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
虞渺瞳孔空洞,死咬着唇,心里天翻地覆,惶惶不安。
她声音沙哑,“你让我顶替你嫁过去,赵将军必会逼问我事情缘由,你就不怕我坦白交代,让他恨你?”
虞知月脸色霎时阴沉,站起身鄙夷地俯视着她,“你大可以试试,看看赵载宁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不如从今天开始,我就彻底断了你和你那个病鬼娘的例银,再把你买的那些廉价补药一把火烧了,你觉得怎么样呢?”
人有权势,踩死她这样的人,就像踩死蚂蚁一样。
无人在意她们的性命。
虞渺咬着苍白的唇肉,直到血腥蔓延,她睁开眼,语气带着几分凄惨的决绝。
“赵将军性情暴戾,我嫁过去,当天掀开盖头我就得死,左右都是死,我为何还要听你的话?”
虞知月没想到,平日懦弱胆怯的虞渺,现下竟然格外倔强。
“那好啊,那这件事,就要变成你那位娘疯疯癫癫,迷晕嫡女,自己钻进了花轿之中!大婚夜,赵载宁掀开盖头,发现是个老疯妇,你猜他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