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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发表时间: 2025-01-17

见蔡赏这般形貌,今上羞愧道:“我终是辜负了祖母与爹爹的嘱托。未能秉心持重,未曾挪移。”蔡赏素知他禀性,故解劝道:“纾臻品性端重,实值人所属意、爱重。官家既有这番柔肠,或不赐封诰仅是为圆纾臻夙愿?”今上回道:“祖母曾教诲我,鲜花焕妍,却不必收之于囊、纳之于箧,仅遥遥观赏、敬而重之,亦可为一种属意。”

蔡赏接口:“纾臻未必不愿。”今上笑道:“她之情愿,只是迫于现景。一则为答谢所谓恩情,二则盼我与姊姊涣然冰释,消弭龃龉。何况她齿龄尚轻,焉懂何为恋慕?傥逼勒她为房院,她甘心做得,此后还有无穷事滋将出来。何况,若欲封册纾臻为皇后,恐将艰难。”蔡赏道:“赵原睦供职翰林院,尚算是清流门第。”

今上叩案道:“御史台保举的河东郡王之孙、谏官举荐的信安郡王之侄,论门第俱胜过纾臻。”蔡赏持默,今上叹息:“姊姊执意教我立郝四娘子,傥我不依她,只恐她作势谮毁纾臻,将这几桩小体酿成大宗。彼时我与姊姊犯争端倒无妨,只是害纾臻遭受訾议,委实不该。”

蔡赏蕴笑,颇藏深意道:“官家思虑周详。”今上惭愧道:“我初御极,朝纲尚且不稳,现今实非顾虑儿女情长之刻。待国祚渐稳,吾力充盈时,替她偿愿也便宜些。”蔡赏取笑道:“这还不算属意?”今上略显赧然:“时而……我觉她与文柔颇像似。”

蔡赏掩笑道:“官家去瞧瞧纾臻麽?”今上摆首:“已逾子时,我再往女眷居所去甚不妥善。我明日制些膏,烦姨母带给纾臻。”蔡赏忍俊不禁:“遵旨。妾告退。”俟窦冲进,今上已易眉目:“荒唐!吾福宁竟有里通于外者!押班数目原无几数,限汝一日勘清。若不能,你窦副都知自请做押班罢!”窦冲深揖谢罪:“臣知罪。请官家放心,半日内臣势必勘明。”

翌日,今上免后殿再坐,直谒保慈宫。姜荔、庭芝等陪侍于侧,姜荔见他甚喜,欲替他摘长脚幞头,今上挥手屏退。待殿中不余祗候,今上方道:“昨夜内省之事,请孃孃指教。”郝毓恒似笑非笑:“兆骞,你疯魔了?你窝藏贼人,肆意扣押典正,吾尚未向你讨说法。”

今上即道:“孃孃莫急,请听臣禀奏。那枚佩原是高娘娘赐臣的,臣初四恁日至您殿中小坐,晚膳前觉察佩已不见。我道是丢于孃孃处不妨碍,孃孃自替我收管。而后有审官院一应诸事,委实忙得紧,渐抛了此事不提。孰料孃孃非但未替臣好生保管,还将它转为赃物,构陷纾臻。孃孃,这究竟是为了甚么?您为何这般憎恶纾臻?”

郝毓恒怒道:“只因她迷惑吾儿!兆骞,你曩时是那般的纯孝省事,凡吾所请你俱有应。而今你却为一宫婢屡屡违拗吾,甚以延搁政闻来替她讨公道?你受她蒙蔽蛊惑,我便不能容她!”今上霎时无辞,半晌道:“我何事不曾依您钧命?立后?还是对郝家推恩?是否孃孃据孝字逼勒臣做本不情愿之事,才算是儿对阿娘尽孝?”

郝毓恒惙然拍案:“秦赡!我何时逼勒于你?”今上和声答道:“于前,谏议大夫、吏部尚书极力保举孃孃族兄。于后,您指使郝氏污纾臻窃物,先掴后戕。您欲迫臣顺服,臣恕难从命。”郝毓恒满腔激愤:“你来寻我做甚?欲纳恁谄媚惑主的赵纾臻?”

今上揖拜道:“臣请孃孃高抬贵手,放纾臻一马。”郝毓恒冷笑:“莫若我与兆骞俱退一步。遣赵氏出,我速知会海氏替她议婚,自此你我母子亲热似昔。”今上摆首:“孃孃恕罪。”郝毓恒斥道:“兆骞,你使我不解。你如对赵氏有意,一直迳纳她便是。”

今上仅回:“傥孃孃再染指朝政与内省分毫,臣只有请孃孃移居瑶华,静心思量。”郝毓恒拍案而起:“兆骞,你患了疯疾,你必是患了疯疾。赵氏仅是一粗蠢宫婢,你竟欲为她将你的亲娘撵出去?”

今上接口:“求非己之物为贪。母亲的族辈并无真才,只欲以郝氏族辈之身求得高官厚禄,臣可委以虚职,使其享国之养,此彰臣对孃孃的纯孝之心。然要职乃国家公器,绝不可如金银般肆意赏赐给郝氏族人,故还望孃孃慎虑。”郝毓恒续询道:“这倒也罢,是哥儿的一番公心。赵氏之事你又怎讲?”

今上答道:“正所谓不做不休。赵氏并不曾见罪于孃孃,孃孃为何要苦苦相逼?”郝毓恒思量一晌:“我将将见她便觉憎嫌。何况她前番后厢多显机心,我焉能容之?”今上道:“您所谓的机心,便是指‘翘翘’二字与酉鸡属相罢?”

郝毓恒不置可否:“这还不足?”今上平和笑道:“不瞒孃孃,我确遣使查问过,回话是确凿无疑。”郝毓恒道:“那必是赵氏包藏祸心!她们居心叵测,百计千谋地将赵纾臻送到官家跟前,意凭此女光耀门庭。”今上无奈道:“傥臣记得不错,纾臻是母亲引入禁中。”郝毓恒沉默,今上接道:“近廿载,皆是儿在成全娘。母亲慈爱,不知能否圆我一桩愿呢?”

洎午时四刻,今上终得以离。窦冲见他神情不善,短禀道:“福宁佞邪业已祓除,请官家宽心。”他颔首致意:“遣人去过内省不曾?”窦冲呵腰道:“杨、蔡两位夫人提早召过女医,称伤势不重,搽两日药膏便能痊愈。”他颦眉蹙额:“我昨夜教你给蔡赏的膏,你可给她了?”

窦冲颔首答道:“蔡夫人巳时回话,称赵内人已搽此膏。”他拿起脚转道回福宁。归福宁后未顾得传膳,而是教窦冲研墨、铺纸,窦冲见是制书,寻常唯有宰相、皇后之制由今上主笔,抑或由翰林学士拟制好、再由他过目察验。然见“特授内人赵氏”,窦冲旋即意会,这却不稀奇了。

俟他停笔交与窦冲,窦冲略瞥,见赫然录有“特授内人赵氏纾臻懿国夫人制”,不觉啧啧称奇。纾臻虽甚得他心,究竟齿龄尚小,不逾及笄。似蔡赏、简桓等随从于庆寿、保慈的宫官,如有资历、名望,职本在宫正以上位次授予国夫人、郡夫人封诰是为嘉赏①,必无人置喙。

今上饮叹道:“我与姊姊推心置腹,傥姊姊将许佛奴等发遣于西京大内,我便止究。然姊姊执意护持许佛奴等奸邪,故我只得加纾臻衔。”窦冲添道:“恕臣逾越,官家此径,便是昭示您对赵……懿国夫人颇为留心。”今上自哂道:“谤议岂遏于此?何曾是颇留意?必是有私情。小人辞令,不足为闻。便如姊姊所道,纾臻与我房院、侍御又有何异?”

窦冲静默,今上阖目道:“鲜瑛焕妍,耀于中/庭,吾爱之,终不舍攀折。将此制过中书,宣于内省,俾诸人皆知。”窦冲默领,原欲暂退,然今上却补道:“你直去寻中书舍人闻昼,称此诏为我亲笔,他便省得。”

午膳停毕,纾臻仍蜷于房中读书。蔡从惠取了粥羹糕饼与她,细细端量她的面颊:“虽红未褪,万幸未燎出泡来。”纾臻戚戚道:“好容易成了直笔内人,这时分却不能到御前去。”从惠打趣道:“你欲去御前,是为收整文书、还是为见官家?”纾臻讶然,登时面颊涨红,热汤重滚一次也似:“典字取笑奴!”

从惠抚她背道:“官家春秋鼎盛、仁爱宽慈,极受我等爱戴瞻仰。”纾臻摆首:“奴蒲苇之身,不敢觊觎圣躬。”从惠才要解劝,见唐阌瑛前来:“蔡典字,赵内人。惠国夫人请两位到堂前去。”

纾臻遮面道:“典字去罢。奴这副模样,如何见人?”唐阌瑛笑道:“纾臻非去不可。况且纾臻见得并非贵人,而是圣谕。”纾臻亟到堂前,揽裙跪倒。窦冲即宣谕道:“敕。以尔赵氏。徽柔懿恭。禀自天质。以芣苢之美。有朱芾之祥。宜膺宠嘉。褒序名品。尔其思辅佐忧勤之志。而自勉以警戒相成之道。可懿国夫人。”

纾臻怔愣,最终蔡赏抚她背,纾臻遂顿首谢恩。窦冲将谕旨交付纾臻:“官家亲笔制书,夫人殊荣。”见她仍是惊诧模样,窦冲向蔡赏欠身道:“臣尚有要务,先行告退。余下庶务,便请蔡夫人提点懿国夫人。”

内省诸人皆上前恭贺,虽则情实假意俱存,然面上皆是一番和气。俟喧闹贺喜声散去,蔡赏引纾臻回房:“得了封诰,反不高兴?”纾臻郑重道:“奴无功,如何能食诰命之禄?奴即去御前请辞。”蔡赏唤道:“且住。今官家免后殿再坐一例,未及巳时便往保慈宫去,为得便是昨日事体。”

纾臻顾首,蔡赏添道:“自官家御极,筵节免前后殿视朝日亦可有官僚直前奏事。其于政之专亲甚于先帝,深受赞颂。他今日为你破例,只因忧惧你为保慈所戕,故与郝娘娘多番斡旋,换得封诰。”纾臻眸现水泽:“官家这般为奴……”蔡赏牵她柔荑,使她回座:“官家厚待,你更要辛勤图务,莫使官家失望。”纾臻对道:“奴愿效力明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注:

①参见《宋会要缉稿》:太祖置司簿、司宾,并封县君,乐使并赐裙帔。太宗置尚宫及大监,并知内省事,充内宣徽南院使兼承旨与司簿,或封国夫人、郡夫人。